无论古今,世界、人世实在是很繁杂,简约一直是人们的向往。在这样的心情期盼下,达摩横空出世,他不仅实现了“一苇杭之”,而且提倡一切就简:不立文字、直指人心、见性成佛。达摩一出,世人尤其在八股中畅游的文人们很是高兴,于是唐宋以降禅言禅行蔚然成风,影响到书画,也去繁就简,文人写意渐渐占据上峰,成为后世主流。其中的人物画,也出现了一位减笔梁楷,他能在寥寥数笔间将人物神态毕现于纸上。很可惜的是至今没有看见过梁楷的减笔达摩,幸好梁氏减笔被人继承,使我们能看到其他人画的减笔达摩。
达摩“一苇杭之”是很多画家笔下的题材,过去也略略见过几幅,印象最深的是元代一佚名画家所作的《芦叶达摩》,据说这所目前所知的最早画这一题材的画,现藏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。其画用减笔,全画一人一苇而已:达摩一脸神色严峻,脚踏一苇,一袭禅衣下裾随风飘浮。除达摩脸部画稍详细,衣苇皆用写意笔法,环境如江水之类的省略则将繁杂的空间隐去,毕现“直指人心”之意趣。达摩的“一苇杭之”并非现实行为,而是心神之行。比之这幅画更简约的,想来是日本著名的“孤高剣豪”宮本武蔵所写的《芦叶达摩》,武藏是日本江户初期著名的剑客,有《五輪書》遗世,现在的日本有很多关于他多书籍、电影乃至游戏。他能武能文,颇受周敦颐以及禅宗影响。武藏所写的《芦叶达摩》可以说是他悟武悟禅的一个标示,达摩作沉思状,而禅衣则一笔写
出极肆意,整个画面极简,也极生动有力。不知为何,细看此画,武藏笔下的达摩有哀愁状,与肆意纵横的禅衣形成极大的反差,此种矛盾的画面反映了“孤高剣豪”武藏的怎样的心态呢,不得而知,也不敢妄加揣摩。毕竟对武藏的认识还很少,即便有了更多的认识,就能体味他的心境么。简约的“直指人心”在施行中是并不如这四字来得简单。两幅画,两位达摩,虽然心境不同,却都留下了大片空白。窗外雷声阵阵,正可听雨。


